天氣異常寒冷,政府呼籲市民儘量留在家中。
我己經在家裡呆了很多日。
像我那樣好動的人,家,有時不過是一個親切的牢房。
我禁不住出外走走。
我壓抑著身體的抖震,打量著身邊久違了的街景,荒涼的街景。
寒風像把利刀似的,像要刮破我的面頰。
獨自走下冷清清的斜路,踢一踢腳邊的小石,
石子沈默地滾落到無盡的深淵,隱沒在黑暗中。
以往下了班經常光顧的酒吧,本是酒香四溢,燈火通明的天堂;
現在只剩下猙獰的霓虹燈廣告,忽暗忽明地喘息著。
惡犬,彷彿是從地獄來的使者,瞪著途人,吠個不停,令人噁心。
突然我的一隻腳踝被甚麼抓著,
「做下好心....給我點吃的吧...」機械性地重複著,原來是個乞丐。
我厭惡地用力踢開他,
他重重的撞在牆上,零星的火花在他身上冒出來,機械零件散落在地上,更是個機械乞丐。
經濟不景氣,加上大部份工作己被機械人取代,人終於為自己的「懶惰」找到藉口。
就算是行乞都得找個機械人代替。
另一邊,一名婦人走下樓,從屬於她的機械人手中拿過那些收穫,但她並不滿足,鬼鬼祟祟正想偷另一隻機械人手中的「成果」時,觸發了其內置的保安系統,鈴聲大作。
狼狽的婦人跌跌撞撞地走上樓,對面樓房亦傳來咒罵聲。
我加快了腳步,欲逃離這個殘酷的現實。
「給...給...我點...點 ...吃」身後依然傳來機械化的哀鳴,回音響徹整個巷子,格外詭異。
走不多遠,只見一個人站在燈柱下。
走近看,是個男子,他穿著整齊、畢挺的西裝,樣子俊美。
近乎完美的五官,沒有一點瑕疵,完美得有點不真實。
「先生,很高興見到您...」態度謙恭有禮,彷彿來到了高級酒店,而眼前是一位服務一流的侍應生。 他和這裡更加是格格不入。
「只要你付出少少金錢,我願意為您服務...」他的樣子缺乏感情,目光空洞,褲管裡更有隻老鼠探出頭來。
「打扮得如此高檔,骨子裡卻還是一個要飯的機械人」我苦笑。
瞥見他頸項上的烙印----RONY,原來還是日本名牌產品。
「有點浪費呢?」我不禁竊笑。
我轉身欲走之際,冷不防被它從後褲袋中搶去了錢包。
事情來得太突然,而得手後的它簡直是個百米飛人,走得不見蹤影。
還記得陳年紀錄片中的機械人,走一步路都很笨拙,哪裡像它跑得這樣快。
不愧是高科技名牌,真的很靈活, 而且裡裡外外都像一個人,一樣的狡猾,一樣的金玉其外。
哪裡像剛才那些低成本產品?
我拾回被洗劫的錢包,無助地倚在燈柱。
正自大嘆倒霉,一個瘦骨嶙峋、滿身泥巴的小孩走近,弱小的身體不停地顫抖。
「哥哥,求求...你施捨下 ...」說著伸手要東西吃。
這一切是來得那樣真實自然,沒有零件,沒有程式,那是發自內心的情感。
沒錯,他還是個乞丐,令人厭惡的乞丐。
但比起那些甚至連乞食都要假手於機械人的人,至少他還存在一點勇氣。
我給了他一塊巧克力,他高興得差一點沒跪拜我。
一跑一跳地走了。 我笑了,不是苦笑。
抬頭望向舊樓的窗戶,黑暗似在維護著內裡退縮、懶散和倚賴的人。
那些金屬的面孔,小心翼翼地保護著人類自詡的尊嚴。 寒風依舊凌人。
「只要你付出少少金錢,我願意為您服務...」那邊廂,高檔機械人正對著剛才那個乞丐小孩說。
文:Kelv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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